朝山小记(一)
——随笔
春节假期，从天台山回来后，一直断断续续地恍惚不已。想道出什么,却不断怔住, 思绪难以竟理。虽然如此,还是记录数个记忆深刻的事,以志惕醒。
在国清讲寺里的三日，天天中到大雨。因为飞过大雪，景物的层次显得分外分明。清晰之际，于散漫的我犹模糊着。
到达第一天，我就想四处自由逛逛了。对这番行程，没有抱特别期冀，只想呼吸呼吸山中新鲜空气，顺便礼佛,作新年祈愿。因为携附家人随形，我的行动总要处处受制。
晚饭前，独自溜出。在住宿楼旁，小路对面那个木结构的棚廊简洁干净，始终停放着两辆非机动车，整个筑体给人坚固整齐的感觉。有一会儿觉得这好象是见过最朴实入眼的原味车棚了。棚廊浓幽的另端通向一片小坡围墙，雨哗哗下着，周围越来越冷清，我慢慢寻过去，到达尽处原来是两扇关闭的木门，上面贴着条长字幅：“禅门重地，请绕道而行。”
曾经习过书法，这几个字不属大家手笔，但是笔捺的结构之间透出清逸之气，任何人描摹不来。有时候观摩书艺，觉着就是如此了,尚自觉稍有目力，可是此时的字怎么散聚着如此清平自明的气息呢，好象不须驻留于字面的功底了。
我向羡并惊讶极了。
似乎站立一小会儿，忽然想到要被责备了，匆匆离开。
接下来的日程安排紧凑有序，也许应了同行班长的话，我们的愿心和共业所感，寺院里面挺重视大家一行(我们是上海玉佛寺觉群学院居士班同学)，在一场场愉快殊胜、时而还出乎意料的安排中，确实有所收益。连陪伴一道来的母亲也说，我明白些天台宗的教义了。在每次间隙或者特别的片刻中，我的脑子里总现出木门的那幅字：禅门重地，请绕道而行。
离寺的时候到了，全队我最后一个乘上车。因为不顾被妈妈数落拖拉和自由主义，我不大相信这不算很上乘的书法能予我更多的“领纳义”，我要趁最后的时机，跑过去再看看。
我又一次站到了那里。
一股灵俊之气瞬时扑面而来，——禅房进深，门阖止履，净意本旧故，从来不让人怀疑的，反而是我自己不知道自己已落在了哪里……
雨在下，还在下，静静的山物芳华独自，泠泠地。书写者定是我曾经的老朋友啊，以这种方式与我缘会一面，我得向他致意告辞了……
车子里，妈妈好象一直嘀咕我不听话，这回她说又照应得我既繁又累，下趟再不同我一道出门了。可我知道她还是挺舒心的，因为她喜欢不停地跟着教育我管理我，即便我已经八十岁。
然而，我的神识确实又擅自游离出走了，我径直走到那道木门前，看着这幅百千年来早已写好的字：“禅门重地，请绕道而行。”我且须绕道而行。
我终将绕道而行？它成为一个问题。
2005.03.
